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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利德无力地躺在地上，满是缺口的大剑被他扔在一边。布满血丝的双眼麻木地看向天空，被浓烟熏透的肺部沉重地呼吸着，火焰撩过的侧脸依旧隐隐作痛，他真的很累了。一支五十人的队伍几乎全灭才将那头龙击退，霍利德想不到他们怎样才能打赢这场和巨龙的战争。先是该死的精灵，之后又是这群更难对付的龙，仿佛永远都有打不完的仗一样。他伸手摇了摇一旁睡着的默多克，却发现鲜血正从对方身下流出，是啊，他说过自己要小睡一会的。泪水在满是灰尘的脸上留下两道痕迹，霍利德继续看着天空，他真的希望在天空中再也看不到那群该死的龙。 翅膀挥动划破空气的声音再次响起，霍利德的瞳孔猛地紧缩，他强忍着浑身骨头的剧痛迅速抓起大剑站起身来。伴随巨响，附近的大地都被其撼动，一头红龙降临到了战场上：浑身的鳞片如同红宝石般绚丽，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紧绷的肌肉线条凸显着随时能爆发出的恐怖力量；张开的双翅几乎能遮盖住半片天空。这头四足龙比之前逃走的双足飞龙还要大上两倍不止，霍利德感觉自己在它面前宛如蝼蚁一般。浑身的疼痛和周围同伴的尸体不断提醒着他——你会死在它手里的。但他还是握紧了大剑，怒吼一声向它冲去。 “请等一等！”略带焦急的少女声音突然在霍利德脑中响起，所说的是略带生疏的通用语。他看着巨龙周围的光线猛然扭曲成诡异的色彩，待色彩褪去后，一位红发少女站在巨龙原本所在之处。她很美，附着在身体上的部分龙鳞为她带来了异样的魅力，而头顶的尖角和身后不时摆动的尾巴标示着她巨龙的身份。霍利德不禁有些失神，但他很快重新摆好架势，死死盯住面前那美丽的少女，或者说一头在他死前还在嘲弄自己的巨龙。 “我不会与您战斗的，我只是想和您聊两句......请您相信我好吗？”少女那和巨龙一样的金色眼眸中满是诚恳之情，霍利德几乎快要相信她了，但同伴们面目全非的尸体就躺在她前方的战场上。他咬紧牙关把刚才的愚蠢想法丢到一边，吼道：“别搞这套假惺惺的了，来啊，你这该死的怪物!" 少女叹了口气，眼中不禁多出一抹悲伤，她就站在那里没有更多的动作。霍利德有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只受惊的家畜，而面前那头巨龙是耐心地，正对他温和劝导的牧民。他顿时倍感侮辱，但他能做的只是把手中的剑攥的更紧罢了。 "您觉得，龙和其他种族能够和平相处吗？"突然抛出的问题让霍利德一愣，愤怒与仇恨接着涌上了他的脑海，巨龙入侵后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此刻撕扯着他的内心。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大笑起来，全然不在乎面前的巨龙之后会对他做什么。 "和平共处？是啊，看看你眼前的尸体吧！再看看远处燃烧的废墟和硝烟，这就是你们带给我们的，现在你却在这里谈和平？等到我们像对待精灵一样砍掉所有龙的脑袋，和平自然会到来的！" 听完这话的少女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态，只是她眼中的悲伤更甚，泪花在她的眼角闪烁着。”对不起...虽然我没有资格这样做，但请您接受我的歉意。“她缓缓的低下了头。霍利德从未看到一头巨龙会如此放低姿态，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时刻告诫自己不能动摇。 "我知道您不愿意相信我，但我的确希望和平的到来。既然由我们挑起了战争，那么也理应由我们承担过错......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克雷根堡，希望您能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您的长官。我也会尽我的努力，去阻止冲突的加剧...“ 说罢，随着光线的扭曲她又恢复成那巨大的躯体，然后猛然从自己的前爪上扯下几块鳞片。霍利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炽热的龙血滴落在大地上，将泥土和碎石浸得通红。他第一次看到龙流血，比岩石还坚硬的鳞片和厚重的龙皮之下，也流淌着炙热的鲜血吗？ “请您把我的鳞片交给您的长官吧，这样您和您所传达的情报才会被相信。无论如何，我与您一样，渴望着和平的到来。” “对了，我的名字是史尔黛拉，在分别前，您能否告诉我您的名字呢？” 霍利德犹豫了，他刚张开嘴又迅速合上，但最后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霍利德。” “所以，我们必须用好矮人们的这批猎龙大弩，在卡利乌斯骑士长牵制住那群龙的时候发起袭击，尽可能重创他们。明白了吗？”霍利德看向身旁的众人，他们虽然看着疲惫不堪，但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无比坚定的神色——鲜血与仇恨驱使着他们去行动，这比任何提神的药物和鼓舞的话语都有用。 “矮人们已经用这弩射穿了那些龙的尸体，它们不是刀枪不入的怪物，就算是它们也会受伤流血!”霍利德振臂高呼，脑海中却不禁想起一个月前那位赤龙少女的身影，和她淌血的鳞片。他咬牙将脑海中的杂念抛空，随后继续怒吼道，“从明天开始，让连队的士兵们加紧训练，我们将把这群高高在上的蜥蜴从空中射下，让他们的狂妄和野心跌个粉碎!”众人的呼喊与回应声顿时响彻行军帐篷中，低靡的士气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恢复，霍利德微笑着，开战后，他第一次笑了。 结束战前会议的霍利德回到自己的营房中，他仓促地用水桶洗了洗脸，在胡乱塞下几口干面包后便疲惫的睡去。梦中又充斥着熟悉的场景：燃烧着的房屋，支离破碎的躯体，蜷缩着哭泣的人们和那空中巨大的阴影。但一声少女的呼唤打破了梦魇，那声音是如此清晰与熟悉，就好像铭刻在霍利德的脑海中一般。 “霍利德先生，请问您现在有空吗？我希望能和您聊两句。” 是那头赤龙，霍利德曾经无数次发誓要将她的一切抛掷脑后，但他做不到：她传递的情报让联军在克雷根堡站住了脚跟，抵挡住巨龙们最疯狂的攻势，拯救了无数平民的姓名；她交付的龙鳞让自己被晋升到战营长的位置，让自己用指挥救下更多弟兄，避免了无意义的送死。霍利德不得不承认她的贡献，但仇恨与偏见支配着他——她终究是头龙，而所有人都说龙不值得信任。沉默了许久，霍利德还是决定前去同她会面，他穿戴好装备后点燃了火把，并告诉护卫自己将去和将军的密使会面。 “很高兴您来了，霍利德先生。谢谢您再次相信我。”密林深处，史尔黛拉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同时微微低下了头。 “...多——说吧，你这次又想干什么。”霍利德面无表情地说道，同时把那句即将说出口的感谢强行憋了回去。巨龙是不可信任的，他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你或许可以因为暂时的利益与她合作，但永远不要信任她，更别提这一切可能都是她准备的陷阱。 没有介意霍利德的态度，史尔黛拉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两个星期后，龙群将会集中力量在桑丘森林旁的平原发起大规模的进攻，试图一举击溃联军。您或许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吧，霍利德先生。” 霍利德皱紧了眉头。“大规模进攻？我们得到的消息只是和往常一样的小规模扰袭。” “看来这说明我们的指挥者也能做好保密工作了。”史尔黛拉有些无奈地笑了，“就算是全部的联军也很难抵挡那样数量的进攻，但我有个方法去削减进攻的主力数量。” “我们的指挥体系远不如你们的那样高效有序，绝大多数时刻都只是长老们下达的口头命令，是否遵守完全看我们自己的想法。所以在开战前，我可以试着说服一部分同族前往掠夺其他堡垒。而你们能够提前做好准备，并依靠堡垒的高墙与防御器械击退被分散的群龙的进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真的愿意为了你所谓的和平，去牺牲你的同族？”霍利德忍不住开口了，她的计划确实能为桑丘平原的守军减少许多压力，但这样无疑是不顾她同族的安危。霍利德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面前那看起来温柔的赤龙少女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回应他的则是短暂的沉默，史尔黛拉合上双眼，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少女的脸上滑落，连霍利德都不禁为之动容。 “您知道吗？如果龙类和其他种族和平相处的话，我们的交流能为大陆带来新的未来，我也无数次这样对我的父亲说。但多数同族的心中始终充斥着暴虐与贪婪，曾经精灵击退过他们，而如今精灵帝国倾覆后他们再次露出了本性卷土重来......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而我憎恨他们，憎恨他们一次又一次挑起战争和带来死亡，破坏原本美好的一切......若是沉重的打击能让他们反思自己的暴虐和贪婪，那我将毫不犹豫的去做，哪怕是牺牲我自己的一切......”说到最后，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胸前。 “我这次相信你...史尔黛拉。”过了许久，霍利德才用沙哑的声音回应。他又一次的相信了对方，尽管无数人说龙是不值得信任的。 “谢谢您...我真诚的感谢您，霍利德先生。“”史尔黛拉抹去泪水，又恢复到那温和的微笑。在火炬的光芒照耀下，赤龙少女眼角的泪珠中似乎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火焰。 群龙的吼叫和联军的军号声交杂着，提前划分好的小队在分散开来的同时又相互配合，尽他们的所能牵制住巨龙：法师和牧师们在步兵的掩护下用奥术箭与雷电束轰向空中那些庞大的躯体；圣骑士们高举着军旗一次又一次集结起溃散的队伍；骑兵们游走在战场上，找准时机将骑枪刺入龙鳞之间的缝隙；矮人的弩车朝巨龙射出无数巨大的弩箭。史尔黛拉的计谋为联军缓解了不少压力，霍利德是如此庆幸他相信了对方，然后用六圣灵托梦的借口说服卡里乌斯骑士长在桑丘平原集结了大规模的队伍。他带领的连队潜伏在战场不远处的森林中，足有一层房屋高的猎龙大弩已经装填完毕，只要信号一到，致命的巨大弩箭便会刺向那群该死的龙。 明亮的蓝色火球迅速升起，然后炸开成漫天火花。紧绷着神经的战士们早已完成了瞄准与校准，他们猛地推下拉杆，十数支巨型弩箭便破空飞向那群徘徊在战场上空的巨龙。八只巨龙被命中，而其中的五只则直接向地面坠去。看到如此情形的联军战士们不禁爆发出兴奋的欢呼，他们更加奋勇的同巨龙缠斗起来。 “快，马上装填!我们在暴露前起码还要完成六轮射击！等这仗打完我们有的是时间庆祝！”霍利德抑制住兴奋之情，对身后的队员们喊道。 但在第四轮射击后，巨龙便发现了他们的位置。一只前所未见的巨大赤龙朝他们藏身的林子中飞来，就连史尔黛拉的身躯也不及它的大小。霍利德听过关于这头龙的传闻：图拉杜奥斯，群龙之王，它是最古老的龙之一，就连精灵们为了讨伐它也付出了不小代价。此刻赤龙口中的烈焰已经清晰可见，随时都能将它面前的一切化作灰烬。霍利德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对手，该逃跑吗？还是就这样站在原地等待死亡？最后，作为战士的荣耀和对龙类的仇恨让他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注意!给我把那头大得要命的怪物射下来！” 弩箭飞向了如小山般巨大的赤龙，霍利德向神明祈祷着，让弩箭射穿那厚实的龙皮和坚硬的龙鳞。但一头较小的赤龙挡在了它身前，数只弩箭命中，让它无力地向下坠去。 “史尔黛拉!”霍利德和图拉杜奥斯几乎是同时吼道。巨大的赤龙怒吼一声俯冲过去，抓住了史尔黛拉的翅膀根部，在她落地之前重新拉上了天空。 “克罗，塔哈斯！”图拉杜奥斯扭头朝战场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连大地都因此颤动。巨龙们听后迅速摆脱了正在纠缠他们的联军战士，接着跟随群龙之王远去，至于被猎龙大弩重创，无法飞行的龙则是被直接抛弃。霍利德呆立在原地，看向仓皇飞走的龙群：是啊，他们终于胜利了。可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一丝悲伤呢？ 身披灰袍的银发少女正在龙族栖息的群山中前行着，她突然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群龙正飞回他们的栖身之所，而为首的图拉杜奥斯正抓着一头较小的赤龙，巨大的双翼拼命地挥动着。 “史尔黛拉...”少女叹了口气，“你还是这样做了...那么我也会做到的，把我最骄傲的研究成果交给他们，来报复这群顽固的家伙们。” 说罢，她继续向南前行，那对与巨龙一样的金色眼眸望向重重的群山之外。 战火继续燃烧着，与之前不同的是屠龙咒的发明让战况迅速逆转。曾经在空中高傲飞翔的巨龙逐一坠落地面，随后被枭首送往各大城市中展示着联军的胜利。之前失落的城池与土地被先后收回，在已是焦土的废墟上开始重建。一切似乎都在表明联军最终将取得胜利。霍利德则带领他的部队一路征战，他们永远是前线最为勇猛的战士，巨龙的鲜血与尸体造就了他们的威名。他迅速从战营长升为战团长，随后又成为了军团长，“屠龙者”军团的名号几乎是被每个联军将士所知。但在战斗结束后，霍利德则越发的沉默，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连与他征战至今的同伴也猜不透。 借着昏黄的烛光，霍利德正盯着桌上的地图：等收复巨岩城后，他们就能踏过龙骸平原攻入群龙栖息的山脉中，用它们的鲜血染红它们的土地。无数的鲜血已经将仇恨冲洗的淡然，经历的苦痛也随着时间逐渐抚平，他已经对这场战争开始感到麻木了：百年之后，我们的后裔与巨龙之间又是否会因为延续下去的仇恨再次战斗呢？霍利德忽然觉得史尔黛拉所希望的和平是对的，只不过，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位温柔的赤龙少女了。 “好久不见，霍利德先生。” 熟悉的少女声音再次于脑海中响起，他猛然抬头向四周望去，试图寻找她的身影。“史尔黛拉？是你吗？”他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声问道。 阳台上，史尔黛拉正站在那里静静地微笑着，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她身上，似乎为她披上了一件薄纱。 “...还好吗？”在脑海中构思的千万句话语，到说出口却变成了简单的问候。 “一切都好，霍利德先生。”史尔黛拉漂亮的金色眸子闪烁着泪光，朝他伸出手来，他自然地握上了她的手，就连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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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我册封霍利德.康考斯为斯瓦里德公爵！你将统治斯瓦里德这片神圣的土地，以你的美德爱护当地人民，以你的意志维护龙族与其他种族的和平，避免战火重燃！” 齐弗里国王巴伦斯一世将华丽的仪式剑搭在霍利德的肩膀上，单膝跪地的他接过了剑，正式接过斯瓦里德公爵这一重任。 战争还是结束了——联军和龙族最后在龙骸山脉进行的拉锯战对双方造成了太多伤亡，迫于形势，双方选择了停战：龙族将从宝库中取出一大笔财宝来赔偿联军，而联军承诺在二十年内与龙族逐渐恢复正常的往来，龙族能通过经商而非掠夺来得到全大陆的货物。在一大堆繁琐的细节条款的最后，双方决定建立斯瓦里德王国，一个由其他种族与龙族共同执政的，充当起双方交流渠道的王国。据说这项条款由那位图拉杜奥斯的女儿力争得来。尽管表面的和平下依旧暗流涌动，但对于饱受战争所害的人们而言，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听惯了奉承话语和祝贺的霍利德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宴会，他还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或许他骨子里仍是个只想着战斗的士兵。宫殿外的花园里，夜莺与昆虫们正欢快的鸣叫着，霍利德走近一处散发着幽香的红鸢花丛，他闭上双眼，享受着这刻的宁静。 “和平最终到来了，霍利德先生。”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史尔黛拉背着双手对他灿烂的一笑，身上的红色礼服看起来让她像是在黑夜中燃烧的烈火。不知为何，霍利德觉得今天的史尔黛拉要活泼上许多，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色彩，身后的尾巴也欢快的摇动着。 “是啊，都结束了。”他还是那样笨嘴笨舌的，明明有那么多想法却只说得出这种话来。 “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维护这珍贵的和平了呢，霍利德先生。” “那么，请多关照。”赤龙少女伸出手来，而他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地与之相握。
好久没写了，在俄罗斯监狱受苦受难中，对了龙娘真是太棒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