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旧金山Palo alto市,一家老破小的拉面馆,扎克伯格和夫人一起吃饭,两个人全程在聊别人的八卦,还一直在提一个叫Michelle的人家里的狗。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当时看起来餐馆里似乎没人在意这对亿万富豪夫妇,但当角落里有个人举起手机想拍照时,立刻被保镖暗示制止了。
当硅谷的朋友跟《最话》说起这段轶事时,并不确定扎克伯格夫妇八卦的那位michelle,是不是指奥巴马夫人(Michelle LaVaughn Obama),但就算八卦的真是奥巴马家,也并不奇怪,因为扎克伯格跟时任美国总统的奥巴马一家关系很好,两家也都养狗。
那一年正是扎克伯格春风得意之年。当年2月19日,Facebook以超过190亿美元的现金和股票收购了WhatsApp,3月25日以20亿美元收购了虚拟现实公司Oculus,4月24日收购健康跟踪移动应用Moves的厂商ProtoGeo Oy。
社交媒体帝国的版图扩张神速,欧美反垄断监管机构一路放行,扎克伯格显得很轻松,一顿便饭就闲聊了近一个小时。
但两年后也就是2016年美国大选结果的翻盘,使得Facebook的发展染上了阴霾,扎克伯格与奥巴马一家的友谊蒙尘。Facebook是世界最大的社交网络,对选情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2016年大选后,媒体报道剑桥分析公司利用Facebook的用户数据,通过“心理”建模形式,以高度定制的“假新闻”影响了目标选民,使得特朗普在2016年大选因此受益。
此事一经曝光,立刻引起轩然大波,隐私窃取、数据滥用的问题被摆在台面上,成为科技大厂们的“原罪”。扎克伯格不得不出席美国参议院的听证会,接受质询,并在2019年7月,Facebook因“剑桥分析事件”被联邦贸易委员会处以创纪录的50亿美元罚款。一波未平一波再起,2019年10月,因为“天秤币”,扎克伯格再度出席听证会,被60位议员拷问了6个小时。
不仅如此,当时还有声音呼吁拆分Facebook,庞大的社交媒体帝国在左右夹击中摇摇欲坠,扎克伯格为保存公司疲于奔走。
这可能解释了两件事:一、为什么扎克伯格要重注元宇宙;二、为什么扎克伯格错过了生成式AI的浪潮。
AI不懂政治,但人要懂
说扎克伯格轻视了AI是有失公允的。
早在2013年,业界知名AI专家Yann LeCun博士加入Facebook,成立了AI研究实验室,担任研究总监,并在Facebook更名为Meta后担任AI首席科学。在Yann LeCun的带领下,根据AI研究分析平台Zeta Alpha的统计,2022年发表的主要AI研究成果中,Meta被引用的次数仅次于谷歌。
在产品层面,2022年8月,Meta推出了AI聊天机器人BlenderBot 3;11月,又推出了专攻辅助科学研究的语言模型Galactica。
但是,这两款产品的使用体验并不够理想,后者更是因为错误频频被科研人员投诉下架。
相比Meta的失意,ChatGPT异军突起,席卷整个互联网。Yann LeCun对此却不屑一顾,频频发推嘲讽市场对OpenAI的追捧:“ChatGPT并不是什么革命性的东西,尽管公众是这么认为的,很多公司和研究实验室都构建了这种数据驱动的人工智能系统。”“如果愿意探索的话,它背后没什么机密。”
鉴于Yann LeCun在AI业内的地位,Open AI创始人山姆·奥尔特曼一度还留言缓和气氛,后又直接取关。奥尔特曼的恼火让LeCun更加来劲,又发文内涵ChatGPT因为肤浅才可以胡说八道。
但当面对网友质疑为何谷歌和Meta为什么没能抢先推出类似系统时,LeCun回答说:“谷歌和Meta都会因为推出编造东西的系统遭受巨大损失。”
Yann LeCun的这番发言非常一针见血,看来,他不仅懂AI技术,也非常懂两家巨头面临的困境。熟悉这些年欧美科技巨头监管处境的人,都会理解Yann LeCun这番话的潜台词。
2017年就在Facebook麻烦缠身时,谷歌也宣布改进搜索引擎算法,以防止充斥了虚假新闻、骗术和阴谋论的网站出现在搜索结果顶端。谷歌没有透露具体的改变,只是表示这些改变将帮助更权威性的网页出现在搜索结果顶端,同时沉降低质量内容。2018年2月谷歌再度宣布推出“谷歌新闻项目”,以打击网络上和重大事件发生期间的“假新闻”问题,并表示计划在未来三年花费3亿美元来提高其平台上出现的新闻的准确性和质量。
比起美国监管部门的压力,谷歌在欧洲的日子更为艰难。2017年6月,谷歌因被欧盟认定操纵购物搜索结果被判24亿欧元罚款;2018年6月谷歌被认定利用安卓系统的支配地位强制手机制造商捆绑安装谷歌产品被罚款43亿欧元。大西洋两岸都传出要拆分谷歌的动议。
这样的情形,微软再熟悉不过了,在世纪初,它就遭遇了重罚和拆分诉讼。
面对强大的反“假新闻”、反“虚假信息”压力,当时,无论Facebook还是谷歌都颇为忌惮,投鼠忌器。被监管部门盯上的情况下,重注生成文本内容的生成式AI,极有可能引来更严厉的关注。
再复述一次Yann LeCun所说的,“谷歌和Meta都会因为推出编造东西的系统遭受巨大损失。”
AI不懂政治,但创造它的人需要懂,创造它的公司更要懂。
毕竟“GPT之父”是谷歌。2017年谷歌人工智能实验室(GCP)《Attention is All You Need》介绍了语言模型架构Transformer,它最开始是为语言翻译任务设计的,但原始论文已经表明该架构可以很好地泛化到其他语言任务里。研究界很快注意到这趋势,以Transformer架构为基础的语言模型快速发展。GPT正是Generative Pre-training Transformer(生成式预训练Transformer)。
OpenAI创立于2015年,在谷歌推出Transformer架构后,很快就学习跟进,于2018年推出具有1.17亿个参数的GPT-1模型,2019年推出具有15亿个参数的GPT-2。
硅谷很小,OpenAI的进展,谷歌不可能没注意到。两年多前,谷歌研究员丹尼尔・德弗雷塔斯和诺姆・沙泽尔希望谷歌能够公开展示GPT技术,并将其集成到谷歌助理虚拟助手中,但高管们并不买账,声称这项技术没有达到公司对 AI 系统的“安全性和公平性”的标准。
来自营收的压力是一方面,正如谷歌前产品经理高拉夫·内梅德所说,“公开演示AI产品可能会给公司的声誉和搜索广告业务带来风险。”谷歌母公司Alphabet近2830亿美元的营收中,搜索广告业务占据了绝大部分部分。
Meta的情况也类似,Meta在2022年营收为1166亿美元,较上年同期的1179亿美元下跌1.1%,其中广告收入为1136.4亿美元,较上年同期的1149.3亿美元下跌1%。
依赖搜索广告、品牌广告等数字广告收入,无论谷歌还是Meta都很难自革其命。
但来自监管的同样不容小觑。这点,chatGPT也认为:
OpenAI就没这么重的“偶像包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它一开始只是个非营利组织,可以“all in AI”,快速迭代生长。直到2019年7月22日,微软投资OpenAI 10亿美元,双方将携手合作替Azure云端平台服务开发人工智能技术。
OpenAI缺10亿美元,但更缺算力,而微软的Azure云拥有充沛、强大的算力,可以训练GPT模型。微软坐拥Windows、Office两大“现金奶牛”,重注OpenAI可攻可守。
大公司不可能有内生的第二增长曲线
2016年,在巴塞罗那世界移动通信大会的三星Galaxy S7发布会上,每个人的座位椅上都有一款Gear VR,当来宾戴着Gear VR沉浸在虚拟世界时,扎克伯格走过。摄影师抓拍下了这颇具赛博朋克风格的一幕。
当时,马斯克正在打造他的火箭,扎克伯格在创造他的虚拟世界。人类的未来是走向太空,成为“太空人”,还是沉迷于虚拟世界,成为“数字人”,似乎是人类进化的两个方向。
夸张点说,扎克伯格的路线是“天网”,而马斯克则是“钢铁侠”。
扎克伯格于2014年收购的虚拟现实公司Oculus是他打开“元宇宙”的“钥匙”,而这把“钥匙”是他收购来的。除了硬件,扎克伯格还寻求收购开发热门虚拟现实健身游戏《邪恶力量》(Supernatural)的公司Within Unlimited,试图缔造“元宇宙”内容版图。
当创业公司成长为巨无霸时,员工越来越多,营收规模越来越大,但似乎却丧失了内生性创造第二增长曲线的能力。
它只有不停的收购。Facebook收购Instagram、WhatsApp、Oculus,等等。宛如谷歌收购YouTube、Android、Nest,等等。仿佛,科技大厂要想焕然第二春,需要的是花钱买“小鲜肉”,而不能指望日渐臃肿的内部体系。
《最话》在跟互联网业界交流时,大厂人士曾说,“大公司是很难做原创性创新的。”
这其中原因很复杂,值得另开篇细聊。但总之,活跃的并购、收购是大型科技企业焕发新生的刚需,也是创新型企业的退出渠道和让产品获得更大发展的机会。
没有什么优势地位会是永恒的。扎克伯格说,“对于我们的业务而言,2022年是充满挑战但又至关重要的一年。”
Meta股价一度暴跌超65%,连续三个季度营收下滑,第四季度净利润同比腰斩……最重要的是,扎克伯格疯狂带货的元宇宙在短短一年内关注度就断崖式下滑。
可以揣测的是,扎克伯格重注“元宇宙”,固然有让用户沉迷,增加用户时长可以疯狂卖广告的商业动机,也有进一步增强影响力打造自己更能控制的信息帝国的想法,在他创造的“元宇宙”里,他将更具影响力,但这也是欧美政坛对他的社交媒体帝国、“天秤币”颇为忌惮的原因。
这属于没法放在台面上谈论的事情。大型科技公司与华盛顿、布鲁塞尔的争端,并不仅仅是纳税、数字税那么简单。正因为如此,谷歌更名为Alphabet、Facebook更名为Meta,采取“伞型公司”的结构,将影响力最大的业务“隐藏”起来,谷歌的创始人更是干脆“隐身幕后”。
2020年,美国科技行业因线上需求暴增,股价暴涨,科技大厂启动了大规模扩招,员工翻倍增长。
但ChatGPT的出现和疫情结束线下恢复活力,线上需求减少,经济疲软广告主削减投放,让游戏规则改变了,直接冲击到两家的商业根基数字广告业务。
扎克伯格曾说:“元宇宙将需要10年时间。”与ChatGPT三个月收割1亿用户并迅速引入付费服务的高效比起来,10年后才能够看到正向盈利的元宇宙对市场已经不够具有吸引力,外界对其未来是否会真的落地也产生了怀疑。
2022年第四季度,Meta的Reality Labs(现实实验室)业务亏损再创新高,达到42.8亿美元,全年亏损扩大137.2亿美元。为了控制成本,2022年11月,扎克伯格用极其自责的态度宣布了一个残酷的决定:Meta裁员1.1万人。迪士尼、微软在内的公司更是纷纷裁撤元宇宙部门。
大刀阔斧的裁员让Meta在短期内承担了42亿美元的架构重组与遣散成本,但取得了远超预期的市场反馈。在四季度和2022年报营收数据并不算出色的情况下,拿出压缩运营成本的诚意就让扎克伯格迅速扭转了不利的局势。
不到五个月的时间里,Meta股价反弹近80%,是同期纳斯达克指数涨幅的八倍。“赚钱,而不是讲故事”,是华尔街对科技大厂们的新要求,扎克伯格需要对市场讲新故事了。
Meta和Oculus VR前任执行董事卡马克在采访中承认VR行业在不重要的事情上花费了太多的钱,反而忽视了更应该关注的方面,比如可用性和便利性。“大量的人力和资源,但我们一直在破坏自己,浪费我们的努力。”
“我们目前只想赚钱,但。。。”
但扎克伯格还不想放弃元宇宙的故事,在2022年财报会议上,扎克伯格说,“我们的优先事项没有改变。当前推进我们路线图进展的两大科技浪潮,今天是AI,而从长远来看,则是元宇宙。”
在员工信中,扎克伯格再次强调构建元宇宙是“是定义社交联系未来的核心”。但身体是诚实的——用AI更好地卖广告。
2月,Meta有推出基于人工智能的大型语言模型Meta AI(简称LLaMA),这不是面对消费者的聊天机器人,而是面向研究者的AI工具。4月5日,Meta又发布了第一个图像分割基础模型Segment Anything Model(简称SAM)。
SAM能从照片或视频中对任意对象实现一键分割,并且能够零样本迁移到其他任务,这种泛化应用的灵活性在图像分割领域尚属首次。使用者称赞这是“抠图神器”,业内研究者则感叹这是计算机视觉的新范式。
2月,扎克伯格把大力投资AI的目的概括为开发和部署增强隐私的技术,同时开发新的工具,其中就包括使广告商更容易创建和发布相关性更高、更吸引人的广告,他说:“我预计这个领域将迅速发展。”
同月,Meta成立了专攻AIGC的“顶级产品团队”。扎克伯格给团队设立了明确的目标,短期打造具有创造性和表现力的AI工具,长期要开发能够用各种方式帮助人们的AI角色。
Meta公司的首席技术官博斯沃思表示,Meta在今年底前会展现AIGC技术在广告业务商业化落地成果。
Facebook上有1200万家商店在做广告,多数店铺是夫妻店,店主并没有足够的资源来设计全新、精美的广告。博斯沃思举例称,小店主们可以命令AI为公司制作适合不同受众的图像,而不是在广告活动中始终使用同一张图片,针对特定人群定向推送。同时,借助AI工具,这样复杂多元的内容也无需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
虽然AIGC实际应用效果还有待观察,但只要“社交全家桶”的用户数量稳固,公司摇钱树不倒,有充沛的现金流,扎克伯格才能有更足够的底气投资元宇宙。
何况,生成式AI也可能元宇宙业务的阶梯,让用户以更简单的方式参与到扎克伯格所畅想的虚拟世界之中。
博斯沃思表示,“过去创建一个3D世界需要学习大量的计算机图形学和编程知识。未来,你可能只需描述你想要创建的世界,就能让大型语言模型帮你生成。这使得更多人更容易接触到内容创作等领域。或许AI会帮助我们更快地完成元宇宙的构想。”
看看Midjourney的火爆程度,既然连2D的AI绘画都这么令人上瘾,要是AI能生成3D空间,吸引来的使用者规模应该能够直接上一个量级。
AIGC或许真的能让普通人离元宇宙更近一些,就看Meta能拿出什么样的工具,带来怎样的体验了。
从目前Meta的表态来看,它现在只想用AI来做广告来赚钱,还是尽力避免“推出编造东西的系统”。
但各国监管部门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对GPT类产品的监管。就在微软春风得意、Meta如履薄冰时,据报道,由于人们越发担心ChatGPT等人工智能技术可能会被用于歧视或传播有害信息,拜登政府已经开始研究是否需要对这类工具进行限制。欧洲也已经有类似的监管要求。
不出意外的话,无论是纳德拉、扎克伯格、皮查伊都需要自证清白,以及接受监管。跟谁关系好,跟谁的狗熟,都没法逃避被戴上“紧箍咒”。